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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棵树

日期:2019-01-16 22:23:10 / 作者:赵慧敏

她开始了一段旅程,伴着闷热的,不循环的气流,和灰蓝色的清晨。

旅程的第一站,是一座老宅。她记得,在世界还没有变成一座大的城市之前,这座老宅的门前种了一棵很大的梧桐树,树的上面系着一只风铃。每当阳光晕染在树梢的时候,每当闷热被槐树压在地平线以下时,总会有个老人慢慢悠悠从家里出来遛弯。他的子女帮他系上了这个风铃,因为他眼睛不太好,却总是对风铃的叮当声情有独钟,只要顺着风刮来的风铃响声的方向走,他绝对不会因为迷了路而找不到家。

然而现在,这所老宅变成了一个摩天大楼,楼的纯灰色挤压着整个城市的云朵,玻璃上面反射的噪声和灰尘在青色的天空中显得又厚又重。老人在搬到楼里的第二年就去世了。他再也听不见风铃的清脆声音,再也感觉不到老宅门口的槐树在阳光下树叶婆娑的样子,也再也闻不到槐花在叶间散发的清香味。城市对他来说,没有牵挂。

他的心里,住着一颗树。

旅程的第二站,是一个有钱的家庭。她记得以前这个家庭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孩子,往昔,他总是喜欢在家门口的公园里爬树,不管是狂然大风亦或是雨水暴戾,他说,他都享受坐在树杈上的感觉,因为那是他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。他说过他喜欢摸索上树的道路,喜欢和树上的鸟儿一起唱歌,他甚至说,他喜欢和树对话。

公园不知在何时被拆除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垃圾场。城市变化着,他们也搬家了,搬到了市中心,爸妈认为最好的区域。刚搬家时,他天天吵着要爬树,爸妈斥责他痴心、倔强。他却不管不顾地在一个大雨天跑出了家门,想回到那棵树的肩上,他的人来了城市,他的心却装在树梢。然而,一辆车呼啸而过,他失去了双腿。爸妈痛心疾首,但公园已经变成了垃圾场,沉痛的事实已无法挽回。

他的心里,住着一棵树。

旅途的第三站,是一个灾区的重建中心。她记得这里原本是一片茂盛的森林。每当小雨时,空旷的山谷里烟雾缭绕,所有的树木的绿色都在雨的冲刷里变得更浓郁,仿佛能被月光照出青翠的光晕来。夜晚的雾气将萤火虫的亮光包裹成黄色的茧,随着雨水的起伏一路亮起。人类在附近开了一家化工厂,说是森林附近的水质好,可以就地取材。森林的周围一天比一天拥挤,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像钢筋水泥。渐渐地,森林几乎已找不到踪影。

到后来,开始下起了雨。滂沱的,压倒性的,轰鸣的暴雨。柏油的地面上被雨水砸出无数的涟漪,空气里散发着硫磺的气味。以前砍伐森林造成的辉煌的建筑物被腐蚀成黑色的,丑陋的水泥。

渐渐地,不止这一个地区,整个地球开始爆发出人类想象不到的灾情。越来越多发的火山爆发毁了一座接一座城市,越来越多的地震使无数的人们失去了自己的亲人,使刚建好的城市成为废墟,越来越多的海啸毁了人们赖以生存的农作物,粮食供不应求,越来越多的沙尘暴使人们好几天不能出门,窗户的菱上布满了刮来的灰尘。

人们开始警醒,人们开始反思。

把乡村变成城市,把森林一片片毁掉,使整个地球看不到绿色,有的只是闷热的不循环的气流,和灰蓝色的清晨。这些年,得到了什么,失去的,又是什么?

得到了高级公寓,失去了大片土地,得到了金钱财富,失去了自然家园。越来越冰凉的触感,越来越黑暗的未来。于是,人们开始改变了。

后记:

多年以后,她还是会经常回忆起旅程中的一切。虽然有着黑暗,有着疲惫,但是到了最后,却有着一丝欣慰。现在的她,越过了溪谷和山岭,越过了荆棘和丛林,越过了围场和园庭,越过了激流和篝火,她在各地流浪,脚步却轻快如光。

是啊,她想,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棵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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