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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多拉的眼泪

日期:2019-01-24 21:17:59 / 作者:吴星瑶

夜,沉寂,冗长,除却那片可怖的森林,一切,都睡了。

“救命,救命,上帝,我求求你,让天快亮吧……”粗重的呼吸声中夹杂着略带哭腔的祈求,潘多拉地着鲜血淋漓的躯体,发了疯似的跑着,荆棘在苍白的脚踝落上,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,星星点点的亮光,从她的翅膀上落下来,成为吸引敌人的符号。倏尔,刀起刀落,潘多拉回首,看到那晶莹剔透的翅膀在凝结的空气轻飘飘地飞扬,然后,天亮了……

“啊!”潘多拉尖叫着,从梦中挣扎而醒,她盯着不远处的镜子,抚摸着那一双忧郁而美丽,却始终干涸的眼睛,是的,从翅膀被人类砍下的那一天起,她失去了流泪的能力。

“我会让你们,付出代价的,愚蠢的人类啊,接受我的惩罚吧!”潘多拉轻扬着嘴角,溺入黑暗里……

又是一个清晨,看似平常,只是空气中少了些该有的味道,混杂着尘埃与沙砾的自然里,怎么多了些汽油与工业的气息?小拉推开大门,刹时间,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,这是哪里?爸爸呢?我家的小院呢?门前的那些花儿呢?他惊恐地看着崭新平坦的康庄大道,川流不息的大街小巷,狠心地掐了掐自己,确定不是在梦里。“小拉,这么快就醒啦,看看我们的新家,喜不喜欢?”男的脸上挂着笑容,又有些担忧的神色。“爸爸,这是哪儿,是我在电视看见到的大城市吗?”小拉颤抖的声音里尽是惊喜与惊讶的味儿。“嗯,爸爸变了个魔法,把你带到这儿来了,从此以后,我们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啦!”孩子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,纯粹的眸子里,尽是憧憬。

路遥知马力,日久见人心。当小拉在呼啸而过的汽车中间穿梭,被雾霾与尾气呛的张不开嘴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拼命前进时,他忽然想念,想念那片没有被楼房切割的四四方方的天空,没有被行人践踏的破败不堪的净土,就在这人山人海的十字路口,他却找不回存在的意义,找不回给自己的心灵放假机会,找不回田埂上弥漫的青草香,找不回池塘里聒噪的交响乐,找不回劣质而甜蜜的方糖,找不回清脆而透亮的弹珠,找不回父亲肩负木材时汗如雨下的背影,找不回当年,站在门槛上,翘首以盼的,曾经的自己。小拉问向阳光下的影子:我还剩下什么?

夜,沉寂,冗长,除却那间气氛严肃的卧室,一切,都睡了。

小拉长吁一口气,“爸爸,我想回乡村,我爱那里。”男人的脸顿时变了颜色,“你知道我为咱们的今天做了多少牺牲吗?我……我告诉你,乡村早没了,你就安安静静待在这儿享受好日子吧!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!滚,滚出去,小拉的眼睛里,浪潮汹涌,像随时要决堤的大坝,蓄势着洪水,他关上门,默默地走着。黑暗里,邪恶的声音出现了,“想回到乡村吗,用你自己的性命来换吧!今夜午时,你必须做出决定,如果你想让乡村重新回来,就敲三次钟,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。”“姐姐”, 小拉祈求道“现在,现在走吧,只要看到乡村,真正的爸爸就会回来。”

刹那间,小拉发现,身旁的土地上,开出了岁月的花,整个世界,就在他的见证下,天翻地覆。无比熟悉,无比美丽,他的父亲,依旧穿着褴褛的衣衫,悲伤地望着他,温暖宠溺,他看向自己,与这片土地正融为一体,他笑了,就这样离去……

“小拉,你快回来,爸爸错了,爸爸将为你永远守护这里,你快回来。”“哈哈哈哈”,邪恶的潘多拉现身了,她轻扬着嘴角,高贵优雅,“从你砍走我翅膀的那一天起,我就发誓,要让你付出最痛苦的代价。”男人苦笑着,哽咽着,“对不起,我只想让他幸福,现在,一切又变回来了,翅膀还给你。”他递上盒子,滴落的泪水竟让潘多拉的伤口渐渐愈合,那干涸的眼眶里,涌满不知名的液体。“我要走了,怕小拉孤单,请你,替我守护这乡村,永远永远。”男人化为一缕青烟,随风而去。

潘多拉的眼睛里,流下灼热的泪水,落入这片土地。就让这一切都变为秘密,潘多拉笑着,自言自语:“现在,我对这片土地,爱的深沉,爱的清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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