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在心里的花

现在，天晴了。雨后的天空格外湛蓝。空气中有股泥土翻起的清香。探身窗外，看见楼下拐角处的空虚，心中不由得有些怅然。正是那佝偻的背影，在我的心中忙碌侍弄那长在心里的花。

叹口气，顺着思路，我又回到了那几年前：在花园的一角，我遇见一位老人，他衣着很朴素，甚至有些破烂。他正聚精会神的侍弄一些花草。我看了看，都是些不值钱的花枝草叶。我心中不由有些奇怪——很少有人如此认真的侍弄这些“土”花草的。我正想着，老人一回头，看见了我，有些急切和愉快地指着它们说：“看它们长得多茁壮呀!”可实际上，那些花草蔫的蔫，黄的黄，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。我不解地摇摇头，快步离开，留下了老人的一脸孤独。

后来，听邻居说，那老人是新搬来的，在一楼花园里租下一个角落，他就在那儿安家了。“至于他的花，都是在路边捡的，肯定活不了。”邻居说这话时，总带着一脸鄙夷。后来，我再次路过老人的“小花园”时，却惊讶地发现，那些本注定要枯黄的花草，却在这个春天带着一股倔劲，顽强地生长。我看见的竟是几株茂盛的玉兰迎着春风尽情盛开。老人在侍弄他的花草，显得神采奕奕。我看着老人沧桑的脸庞，心中十分敬佩，便与老人交谈。老人说，他并没有什么亲人，只有这些花草作伴，所以他并不孤独。我心中立刻充满同情。但老人却一脸豁然。我看着花，似乎若有所悟。

没过几天，花便悄然开放，香气渐渐笼罩小院，每家每户都萦绕着清香。这时，邻里之间又有了骚动，几乎每家每户都向老人请教种花之法。突然之间，老人又成了此时的焦点，就像一个被主人抛弃的玩具，又突然被爱怜地捡起。老人乐呵呵地串家串户，指点着种花之法，可以看出他真诚的笑容。那几盆玉兰，就在我的窗台底，只要走到窗边一低头，就可以看见金光闪闪的一片白。

不久，老人生病了。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生病的，只是大家都纷纷叹息。我为老人而担忧——因为听说那病情很严重。我坚持为老人的花草浇水，只要这些花草还在，老人就还有梦想。几个月后，当大家都快将老人淡忘时，老人却又重新出现了。他步履蹒跚地走过大门，面黄肌瘦。当他看见那些花草仍然茁壮，似乎又燃起了希望。我俯看着这一切，正向下楼，妈妈却阻止了我，说：“邻居们都说他可能带有传染病，毕竟是一个流浪的老人，谁也说不清。”我叹口气，没有反驳，只是静静地看着。几天来，整栋楼的呼声越来越高了，人们抱怨老人领着他们的孩子看花，而老人的手可能带来病菌;他们抱怨老人常给孩子糖吃，而那些糖上可能带有病毒……最终，在一个雨夜，居委会终于决定，将老人“请”出了小区。老人奋力张开双臂，想要保护他的花，但那些花却被连根拔起，摔落在地，泥土溅满小小的道路，如一个梦想的破碎，一个善良之心的沉寂。小区的人们只记住了老人的不好，却忘记了老人曾经的一切。看着老人在雨中蹒跚而又佝偻的背影，我愤愤地问道：“他们怎么能这么做?”得到的回答只有幽幽的叹息：“大人的世界，小孩子不懂。”风雨模糊了我的双眼……

又是一个春天，我穿过藤架，远远看见一个寂寞的角落。那儿有一个腐朽的花盆，空无一人，似乎在等待一个心的归来。我只是盼望一个老人，一个种花的老人。他从此在我的视野里消失。我怅然，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那开在心里的花，却猛然发现那个在窗边探头探脑的小生命——一株小玉兰。我想起我与老人第一次相遇时，老人附在我耳边呢喃：“孩子，你能替我做一个种心的人吗?”阳光下，我看见自己庄严的点头，之后笑容在一老一少的脸上绽放，那似乎包含着什么。我知道，那是希望。

生命一直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