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岁
“哎，你不是对中药过敏吗?为什么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?”同桌轻轻地问道。我想，这有关于中药的味道，是我难以抵御的味道。达到什么我才能真正地武装起自己，恐怕没有希望了。
时光搭着无名的顺风车，到站了，从前吗?
“你快喝了它。”“我不喝。”“我数了声，一。”突然，青花瓷的花纹边白碗静静地躺在地上。我想，它像是被五马分尸了，很恐怖。浊棕色的药汤洒在了大理石地板上，一点，变成一滩，流向远处。站在他面前的我冷漠着，他也冷漠中，双眸里分明多了难以表明的愤怒与失望。
现在想想，那是什么，总不是毒药吧。现在想想，只能轻轻地叹一口气。
我觉得那个年纪的我，总是不知道自己是谁，要去哪里。《龙猫》中说，要好好想一想，我是谁，要去哪里。为何我现在才懂得的事，从前视作虚无。
十六岁那年，我只能告诉自己，我十六岁。其余，看似没有什么特殊，可十六岁，是一定宿命般要发生着什么的对吗?
又是这般。第一次他将四袋一提用棕黄色纸包裹的东西堆到我面前时，我很好奇。他秘密般告诉我，这是我一个暑假的任务。我孤疑，这是什么?既而，他拆开一小包，小心翼翼地摊开，满眼闪烁着光。“这是我到偏远的县城找的中药，很难等。我亲眼看到老中医一个个抽屉抓的。”他解释。我从来没喝过中药，起先，很是好奇。当他穿起围裙认真地端出紫砂壶时，我渐渐感觉胃里正翻滚，细胞在叫嚣着。盛出第一碗时，我凝视着这浑浊的液体。他鼓励着说：“中药不苦，我小时候喝中药，闻中药味，都不要紧。他深知我的担心，我怕苦。在第一次他给我买咖啡时他就知道。”我真的信了他，珉了一小口，咽了下去。“不哭吧?”他问，渴望得到想要的答案。“不苦吗?”我觉得有点苦。我认真地回答。当时，真觉得不是很苦，上层是清的，下层是浊的。积淀的力量永远在后面。
我答应了他喝中药，原因很简单，我身体不好，喝中药能治病。
第二天早上，刚睁开眼睛，就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。他端来整整一大碗，让我喝完。我喝过两三口，胃里的细胞不断地做运动，轨迹大概杂乱无章。我那时才感受到中药真正的味道。苦涩，感觉是冰山上走下来的女子，却面目狰狞。他那身黑白相间的围裙晃来晃去。我总感觉这世界充满了中药味的可怕。我喝过一碗中药后，皮肤发麻。那天晚上，我做了一个苦涩的梦。像中药一样。梦中的我灵机一动，想了一个办法，每天不用喝中药，最终被他发现，呵斥了我。
然而第三天，桌上那碗中药依旧。我喝了一半，胃里翻腾，吐了一地的药汤。我感觉中药很苦很苦。我不再想喝。而后每天一碗的药汤依旧，可我又买了一个青花瓷花边的白碗，每天的药汤，我一滴不剩的倒掉了。
最后，他发现了，出乎意料地没有揭穿，而我惊人的发现，每天的药渣都不那么多，一天比一天清。他，为什么。。。。
更奇怪，每天晚上，他不再看电视，而是窝在书房一晚上不出来。我孤疑，那天晚上，我轻轻推开他的门。我讶然，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书桌上的“东西。”我跑过去，他停住了。书桌上，药末，磨好的中药末，以及一个个胶囊。那不是他治白头的药吗?他在，他在。我懂了，那一刻。
“我把胶囊拿出来，中药末添进去，这样不苦吧。”而后他捧起治白头发的药末，一杯水冲了下去。他皱了皱眉。“很苦吧?”我试探着问。他不语。我懂了，爸爸，不是“他”，是爸爸。我真的懂了。一滴泪，还不清一个人。我愿余生爱你。
十六岁，爸爸，我爱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