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双手

双手拨开树杈的屏障，汗水在尘埃里漫漶开长久的泪痕。我披着树丛中透出的阳光，向晨雾未散的高处艰难跋涉。

山中无甲子。许是有几个时辰在与藤蔓和碎石打交道了。一条土径在石砾间斗折蛇行，一直隐敛在雾障之中。这路，我来前必是鲜有人至。此后，怕是亦无几人吧?游人在平坦的山路上闲庭信步，独我在这里举步维艰。

渐渐觉得自己踏上一条不归路。可脚却不曾想过后退。风从阴翳间穿过，如一双手引我向前。

也罢，我自嘲道。在这林里却倒真如盲人一样，还需有手搀扶。光芒映照在地面上，勾勒出忽高忽低的土坡岩墙。有道是西当太白有鸟道，今观之，鸟亦不敢由这种路走啊!

心跳随着每一滴汗的落下不断加快。看地上一片晶莹，我明知是晨露未晞，却恍惚间觉得全是漉汁洒地。忽地一跌，我踉跄地靠在一棵树上。眼中硌进了尘埃，使我不能也不想再迈步了。我倚树，静待呼吸均匀下来。

尘砾还没有被泪水冲去，树叶间却起了一阵沙沙声。是风，我自忖道。如一双手，它轻抚我白汗交流的面颊，吹起了一阵烦躁的蝉鸣。那声愈大，仿佛揉进了山雀的鸣啭和孔穴的呼号。愈大，一场宏大的演奏在这山中拉开。愈大，风将这乐曲浇注在我心头。这一切愈大的声，都指向一个方向。

向前!我猛地睁眼，双脚不自觉地启动了。我追寻着那演奏乐曲的风，追寻着那双引我向前的手。向前!我穿过密林，越过岩架，推开阻挡我的一切。向前!我向上奋进，跟着风，跟着那双手，穿过最后一片林木线。

落日的余晖映满我的眼帘，山顶的长风向我致以最热烈的问候。踞岩而立，三秦大地铺展到目力所及之外。而那大地尽头，火一般的霞烧红了青天。一切形胜，无遗的展现在我眼前。

可那双手呢?我找不到。直到我的视线落在自己尘埃布满的手上。

似乎有些懂了。那双手，就是我的手啊!是它破除了前进的障碍，是它指引着前进的方向。我相信，即使异于寻常，我的双手能带我超越寻常。即使别出心裁，我的双手能让我昂扬出彩。

一声雁鸣，响彻山巅与天际。

昭化呈仙质，长鸣在九皋。

山河苍茫天下子，众人执白我执黑。对弈，对人生。那一双手，会为我下好这盘棋的。因为：

虽万千人，吾往矣!